天门老屋的那些记忆~


不经意间,一晃四十余载,蹉跎岁月流转于弹指之间,斑驳陆离的天门老屋任凭风吹雨打,依旧巍然于属于自己的位置。每一次回乡,驻足凝望,视线不觉游离至老屋随即定睛良久。 
  

颓废不堪的土砖燕瓦依旧规则地拼接在一起,共同为这沉睡着的老屋添上更陈旧的元素。厚实的土墙隐忍地坚守了多少年岁,被风雨侵蚀的土墙剥离印迹记录着它平凡的沧桑,可这千疮百孔的聚集却又是这般岸然,这份坚守所表现的外在震撼力已然出动了任何一个拥有感性思维的生灵。历经七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先后养育了黄家四代人,这黄土草泥砌成的低矮围城还能在风雨中苦苦支撑多久?也许三年,抑或五年,这个答案是它的灵魂正在展示的悲壮。 
  

儿时午睡嬉戏的青石门槛依旧完整显眼,门上铁搭锁却早已锈迹斑斑,父亲春节时站在木梯上刷脸盆内米汤糊糊粘贴的鲜艳门神,已变成黄卷青灯的凄苦诗意;曾经与哥哥一起瞄准张贴的左右对称的春联,他用毛巾按了又按,如今也只剩下左边的一半。青竹瓦罐肆无忌惮地霸占着后院的空间,后院中央还有那棵陪我一起长大、奶奶牵绳晾衣的老梨树,春天花开的季节,有满树盛开的白色梨花,灿烂了老人和孩子的笑脸。 
  

老屋中间的那条雨天排放水的沟渠,曾经有毛茸茸的小鸡在里面饮水嬉戏,如今青苔覆盖着撕破的裙摆。里屋的夹层,是爷爷生前经常和几个村里老头挑灯夜战玩“上大人”纸牌的地方,最里面的夹层,堆放着妈妈的几个盛放稻谷和腊肉腊鱼的铁盖大瓦缸,如今漆黑一团。不敢继续游离,这般空荡荒凉会让多少人心伤。墙角放肆滋长的荒草野菜是这个老屋门前唯一可见的生机。这庭院深深深几许,不犹得让我吐着快要窒息的氤氲。 
  

曾经三兄妹的嬉笑打闹,欢声笑语,渐行渐远。犹记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的夏季,父亲和我拼命用木棍顶住木质大门的门闩,将倾泻击打在木门上的雨水拒之门外,流入堂屋内的如溪流的雨水,姐姐弯下腰蹲在地上用水瓢舀了又舀,倒入水桶;母亲和哥哥则手忙脚乱地到处寻锅碗瓢盆,屋里四处瞄准承接屋顶隙漏的雨水,特别是要保护好里屋的粮仓,不要让辛苦收获的稻谷淋雨,因为那是我们一家人的希望。 
  

如今,哥哥姐姐都建了新房,老屋已经荒废闲置,一切都已成为历史,已然找不到一丝印迹,唯有留在我脑海的童年回忆。或许老屋,注定要被遗忘,我的女人和小朋友,她们今后也许对老屋没有丝毫的兴趣,或许羞于向人提起,或许她们能想到的,仅是一个身边男人从小出生长大的地方,一个荷锄男人的离去,一个织装女人的归来。 
  

听老人们说,老屋是在抗日战争时期全村人连夜搭建起来的,一家挨着一家,共用相邻的一匹墙,长长的一条巨龙,聚集了全村四十多户人家。小时候,下雨天,我经常从公共屋檐下,从村东头一直走到村西头。 
  

曾经儿时的长墙巨龙,如今只剩下了相邻的最后三间老屋,我们家的老屋就是其中之一,如同见证中国农村历史的一座博物馆。 
  

从女人和小朋友不屑一顾的眼神中,我读懂了老屋在她们心目中的地位。于我而言,不管时光如何变幻,老屋是否依然存在,她是一个小男孩从小出生和嬉戏成长的地方,是一个为他年年遮风挡雨的处所,是一个记载了他天真童年和青春少年的笔记本,是一个栖息他灵魂和思想的快乐天堂。